霸王别鸡

01、乡村街道上（夏、晨）。

一棵高大的槐树叉上，吊着一口笆斗大小的铁钟，拉钟的绳子在树干顶端系着。

土墙上用石灰书写着两幅标语：一边是“一定要把党的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！”另一边是“坚决拥护《中共中央关于加快农业发展若干问题的决定》”。

【画外音】：这是一个新旧交替的年代，不少生产队已经实行了各种形式的生产制。而我们的主人公佐夫队长，却还把大伙困在一起穷过渡。但新的经济政策还是冲垮了他的摇钱树——花钱靠抠鸡屁股的信条，正是在这个冲击下，他才为我们编织了一串荒诞绝伦的故事。

02、破旧的土屋内（夏、晨）。

一位年近四十岁的汉子，在床上翻来翻去，两手不停地在身上抓挠着。他突然折起身子，睡眼惺忪地朝窗外望去，随即又低下头去，看着有鸡啄米图案的闹钟【时针正指向六点整】：“妈妈的，该死的蟑螂，害得我晚拉两个钟头的钟。”

他连滚带爬地跳下床，鞋子不见了。他像电钻似地在地上转了两圈，又趴下去，脸擦着地面环视了一周。最后钻进床底下，在靠墙的床腿里面老鼠洞口处捡起一双小鞋。

他从床底下爬出来，满脸全身都是灰、是汗，一双老鼠眼显得又圆又亮，鼻子也显得又窄又高又长，稀疏的几根头发像用胶水粘在了气球上【佐夫特写镜头】。

他站在地上，胡乱地穿上裤子，趿上鞋，顺手拿起桌上的解放帽，胡乱地朝头上一卡，拎起桌上的中山装就向外跑，一下撞到房门上，他忙用手开门，身子挡住门开不开。

0 、乡村街道上（夏、晨）。

佐夫飞也似地跑着，边跑边穿着褂子，边跑边扣着扣子。突然，他在大槐树下停住脚。

他气喘吁吁，低着头用肩抵在树干上，一只手朝树干上伸去，胡乱地抓了一阵，他猛抬起头【绳子在树干顶端系着的特写镜头】，气愤地一下站直了身子，望着高高的绳头出神：“妈妈的，谁把绳子弄到树上去了，想不让老子拉钟办不到！”

他手摸着下巴，环视着周围。

他的目光落在路旁一堆碎砖头上。他大步走过去，把碎砖头捡来，靠树干垒起一个晃晃悠悠的砖垛。

他用手扳住树干，一跃站到砖垛上，伸手去解绳子，但没有够着。他胆战心惊地跳下来，又垒上几砖，双手扳着树干，一条腿高高翘起，用脚尖跐到砖垛上，双手用力一拉，身子一纵，晃晃悠悠地站到了砖垛上。他又伸手去够绳子，中指尖将要摸到绳头，他慢慢提起颤抖的脚跟，刚要去抓绳子，砖垛倒了，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。他气急败坏地捡起砖头乱扔。

太阳像个大火球，冉冉升出地平线。

村庄里仍然死一般寂静。

他从地上爬起来，对着倒下去的砖头踢了两脚，踢空了，那双装不下他脚的小鞋，不翼而飞，落在不远处的树杈上。他气呼呼地走过去猛跺树干，震得他痛的坐在地上，抱住脚“哎哟，哎哟”直叫唤。突然，那双小鞋掉落下来，正好砸在他的头上。

他趿上鞋，伸开两只胳膊，紧紧抱住树干，两脚用力一提，使劲夹住，刚要曲身向上攀登，又一屁股蹲在地上：“妈妈的，我就不信上不去！”

他甩掉脚上的鞋子，又去爬树，两只脚用力蹬住树干，脚趾跐入树皮的沟缝中，两只胳膊向上慢慢攀去。他累得满脸汗水向下流。

他抓到了树杈，解开了绳子。低头俯视地面，吓得面色紧张而恐慌。手一松，离开树杈，抱住树干，哧溜一下滑到地上。他看了看磨去一层皮的手，呲牙咧嘴地抓起绳子，用力猛拉，一下比一下紧促，一下比一下有力【佐夫拉鈡的特写镜头】。

钟声响了，钟声传遍家家户户，传向空旷的原野。

04、颖巧屋内（夏、晨）。

颖巧的院子在佐夫院子的后面，但颖巧家的胡同口与佐夫家的大门口并齐。

她在床上翻来覆去，两手不停地在身上抓挠着。

“铛，铛铛，铛铛铛……”她睁开眼睛，惊奇地注视着钟响的方向。

颖巧瓜子脸，高鼻梁，柳叶眉，大眼睛，乌亮的短发，身着一件白底素花短袖衫。她甜甜地笑了：“这家伙是怎么把绳子够下来的，难道铁蛋没拴好？”

【闪回】颖巧指着拴在树干半腰的绳子，铁蛋解开绳子，爬上树，把绳子系在树叉上。

05、铁蛋屋内（夏、晨）。

铁蛋在床上翻来覆去，两手在身上不停地抓挠着。

“铛铛……”的钟声，节奏越来越紧。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，看看闹钟【时针正指六点半钟】，他得意地笑了。

铁蛋：“还是颖巧有办法，让大伙多睡俩半钟头。”

06、大槐树下（夏、晨）。

一群穿着各色服装的男男女女社员，看着紧靠树干站着的佐夫，笑得前合后仰。

佐夫：“多睡俩半钟头，高兴的是不是？【他突然把脸拉长，指着树上的绳子】这是破坏生产的行为，你不要自以为得计，总会调查清楚地，我不会轻饶了你的！”

颖巧走到佐夫面前：“多睡俩半钟头并没有什么可笑，可你这幅模样太逗人了！”

颖巧伸手摘下他的帽子，交给他。他看了一眼反戴的帽子，尴尬地笑了。

颖巧又从佐夫的衣扣指到脚：“大家看看，哪一样不可笑？”

佐夫顺着颖巧的手看下去，第一个纽扣扣到了第三个扣眼里，依此扣了三个纽扣；裤子屁股朝前门朝后；一双短半截的布鞋反穿着，成了一个小外八字形。

毛毛赤着脚跑来：“爹，爹，我的鞋！”

众人大笑。

佐夫：“全怪那该死的蟑螂！”

颖巧：“因为蟑螂咬的社员睡不好觉，晚上工，你从六点提前到五点，又从五点提前到四点，谁受得了【人群中已经有些人站着睡着了，有几个男社员还打着鼾声，有不少赤背的男人，身上起了黄豆大小的水泡，在流着清水、黄水，有的已经溃烂】。”人群中，老青年闭着眼睛，嘴里嘟噜着“制就是好，佐秃子不让搞，怕丢他的乌纱帽，下场准不好！”

众人大笑。

佐夫：“他这是污蔑革命领导干部，罚他二十个工日！”

田老栓：“佐队长，他这是说梦话。”

佐夫：“梦话吐真言，更应该罚！”

颖巧：“这还不都是给你逼的！”

佐夫：“对领导干部有意见，可以当面提，背后恶毒攻击，居心何在？”

颖巧：“这么多人咋叫背后？”

佐夫：“梦话都是背后，罚定了！”

颖巧：“人家本人还不知道，你凭什么罚？”

佐夫：“不仅要罚他污蔑领导干部，还要罚他旷工两个工！”

颖巧：“人家明明就在这里，你凭什么罚人家旷工？”

佐夫话题一转：“蟑螂的问题，不能说不是个问题，但它比起我们的农业生产来，就是小事一桩！”

颖巧：“要你这个队长光拉钟？”

佐夫：“上边没布置过消灭蟑螂的事，我们不能擅自行动！”

颖巧：“俺娘家那个生产队，去年春上都实行了承包，田到户，秋后就有不少人家盖了新屋，操办了新家具，不光日子过得好，蟑螂也没有了。哪像咱们村，买二斤咸盐还得抠鸡屁股，还要天天挨蟑螂地咬！”

07、田野上（夏、日）。

佐夫在玉米地里锄草，他腰间系着一个玻璃瓶，里面装着大半瓶乱爬动的小虫子，有蚯蚓、蛐蛐、蚂蚱等。

佐夫：“休息了！”

干活的人们，有的就地躺下，有的凑在一起打扑克，不少妇女拿出针线活在做。

佐夫：“你们看看人家铁蛋，哪像你们，一说休息，动作比什么都快！”

老青年：“不执行命令，害怕罚工分！”

人们一阵大笑。

佐夫把脸转向远处棉田里站着打药的人：“铁蛋，休息了！”

铁蛋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。

众人又是一阵大笑。

佐夫：“你们不用笑，今天我要给他记双工！”

佐夫在追捕一只蛐蛐，弯腰伸手捉住，放入玻璃瓶中。

老青年：“队长的鸡吃这么好的活食，一天准能下俩蛋。”

佐夫：“鸡是咱农民的摇钱树嘛，亏待不得。说真的，吃活食就是肯下蛋。我那十只鸡，有一天真的下了十四个蛋。”

佐夫在追捕一只绿色的、身子细长的蝗虫。几次扑下去都落了空。当他满脸汗水的扑倒在棉花地里的时候，蝗虫被他抓住。他刚要起身，忽然听到一个打呼噜的鼾声从半空中传来。他忙站起身，把蝗虫装进玻璃瓶里，朝鼾声跑去：“铁蛋，铁蛋！”

他见铁蛋站着睡着了，就猛推了几下铁蛋，铁蛋迷迷糊糊，举起喷嘴，药水正好喷了佐夫一脸农药。

老青年：“我们也都是双工分！”

佐夫一看，人们都躺在地上睡觉去了。

佐夫气的“嗨”了一声：“妈妈的！”

08、佐夫家院内（夏、日）。

他从腰间取下玻璃瓶子，朝几只觅食的母鸡走去。

他拔开瓶盖，将虫子倒在地上，几只母鸡疯狂地啄着、抢着。

佐夫乐的小圆眼眯成了一条缝。

09、山村街道上（夏、日）。

女厕所门前放着一篮子鸡蛋。

一只大山羊把脖子伸进了鸡蛋篮子里。

佐夫提着篮子路过这里，见状急叫：“羊吃鸡蛋！”

山羊受惊吓，脖子一仰，挎着鸡蛋篮子跑了。

佐夫放下篮子去追，羊越发跑的快了。

胖女人从厕所提着裤子出来：“我的蛋，我的蛋……”边提着裤子边追，边喊。

田老栓也在后面跑着追。

鸡蛋从篮子里甩出来，摔碎，流了一地。

佐夫、胖女人、田老栓同时被地上的烂鸡蛋滑倒，都扭过头去看地上。

胖女人：“我的蛋！”

三人爬起来又追。

山羊停下来，甩着脖子上的鸡蛋篮子，羊角挡住甩不掉。

三人气喘吁吁地抓住了山羊。从羊脖子上摘下鸡蛋篮子。鸡蛋全碎了，顺着篮子往外流。

胖女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：“我的蛋呀，我的蛋……”

佐夫：“谁的羊？”

田老栓：“我的。”

佐夫：“包赔鸡蛋，再罚十个工分！”

田老栓：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
佐夫：“鸡是咱农民的摇钱树，保护摇钱树，更得保护鸡蛋！”

田老栓张口结舌。

10、集市上（夏、日）。

佐夫提着竹篮在市场上卖鸡蛋，他时不时地将手伸向脖子后面的背上抓挠一阵，忽而又从上衣下面伸进去在背上抓挠。

他高兴地在鸡蛋市场上数着钞票。

11、佐夫家院内（夏、日）。

颖巧走着：“毛毛，今天放学咋这么早？”

佐夫忙从屋里走出来，在门口与颖巧正好碰个照面，两张脸差点贴在一起。

颖巧忙退后一步：“咋是你？”

佐夫：“嫂子，你有事？”

颖巧：“没有，听到你家门响，我当是毛毛放学了。”

佐夫看着颖巧的脸，下面却把一只露着脚趾头的鞋藏在另一只鞋后面，还一面用手使劲向下拽他的小号中山装。

颖巧：“看什么，不认识？小心看到眼里拔不出来！”

佐夫：“多亏你时时把毛毛放在心上。”

颖巧：“别提这个。哎，去县城开的啥会？这么快就回来了。”

佐夫受宠若惊的样子，急忙从衣袋里掏出个小红本本，翻开，又看了看颖巧，用手指着本本：“领导说，这是全县的除‘四害’工作会议。县革委会卜影副主任，为大会作报告，可生动了。说‘四害’是危害人民群众身心健康的大敌，一定要坚决彻底地把它们消灭干净！”【作了一个消灭的手势】。

颖巧：“没说消灭蟑螂？”

佐夫：“说‘四害’里就有蟑螂一害。”

颖巧：“原来‘四害’不是苍蝇、蚊子、老鼠和麻雀吗？”

佐夫：“说是麻雀不光吃粮食，也吃害虫，有功，给平反了，落实了政策。”

颖巧：“这下有了圣旨，看你咋办？”

佐夫：“咋办，消灭蟑螂是当前的头等大事。说是除‘四害’会议，其实就是消灭蟑螂的专题会议！是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，蟑螂不除，就没有农业生产的大丰收。”

颖巧笑了笑：“讲什么治法没有？”

佐夫：“嗨，也算讲了。”

颖巧：“什么叫也算讲了？”

佐夫：“说用药物来灭，可药不管用，还得花钱买，不买还不行，分了任务的。每户得摊一元钱，可就是十多个鸡蛋呀！”

颖巧：“为了消灭蟑螂，再困难也得买呀！”

佐夫：“听说是县农药厂生产的一种农药，叫‘死敌’，根本不管用！”

颖巧：“你咋知道不管用？”

佐夫：“你忘了瘦女人喝药的事？”

【回忆画面】一个晴朗的夏日，街上槐树下，佐夫用衬衣作围裙，两只袖子系在脖子上，正在理发。老青年挥动剃刀，咬着牙，用力剃着佐夫那稀疏的头发。佐夫痛得呲牙咧嘴。

老青年：“还是用水洗洗头再剃吧？”

佐夫：“就那几根头发，还洗什么？”

老青年用手在水盆里沾了沾，又在佐夫头上抹了抹，然后又剃。

头刚刚剃了一半，牛筋突然气喘吁吁地跑来，上气不接下气：“佐……佐……队长，快……快……”

老青年停住手，惊讶地看着牛筋。

佐夫：“什么事，快说呀！”

牛筋：“我……我……我老婆……喝……喝……喝药了！”

佐夫“啊”了一声站起来。

佐夫、牛筋、老青年三人一齐向瘦女人家跑去。

瘦女人正坐在小凳子上给孩子喂奶。

佐夫疑惑地看看瘦女人，又看了看牛筋。

牛筋不好意思地走去捡起地上的一个空药瓶，疑惑地看着药瓶【药瓶上“死敌剧毒农药”字样的特写】，又看了看正在喂奶的妻子和站在一旁发愣的佐夫。

共 27028 字 6 页 ... 转到页 【编者按】佐夫是一名生产队长，执行上级指示不折不扣，而且上级没有指示绝不擅自行动，是一个典型的上级领导眼中的好干部。但是他太注重上级了，却忽视了自己是群众的领路人了，不仅不替群众考虑，而且霸道不长脑。作者用了一个消灭蟑螂的事例，把这个没脑筋队长活灵活现表现了出来。与其相对的是妇女队长颖巧，能替群众考虑，而且灵活有智慧，几个镜头便把她的精明干炼表现了出来。比如，吃辣椒，不仅没有白沾便宜，而且还给了农妇钱，相当于买了些便宜辣椒。在对待佐夫这个没脑筋队长上也是机智灵活，不愧是有勇有谋有智慧有爱心。最后把奖颁发给颖巧算是实至名归。而那个佐夫白痴队长最后连房子都没了，相当于家破人也差点亡，辛辣地讽刺了只顾上级不管群众的所谓干部，其实就是社会的蛀虫。故事还对县乡部分领导只听汇报，不落实具体情况的现象给予了讽刺。故事生动形象，虽然说的是文革时期的事，对当下干部也有很好的教育作用。欣赏佳作，推荐共赏。【 云台文经】

1楼文友： 22:4 : 2 故事生动形象，虽然说的是文革时期的事，对当下干部也有很好的教育作用。问好，作者。 愿作云中台上客一画文章经纬分

2楼文友： 19:55:2 谢谢云台文经老师的评语和推荐！

楼文友： 18:29: 5 诚邀影视剧作者入江山影视戏剧作者ＱＱ群

方便与文友和交流 指下生花，心上无痕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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